慢性自害狂熱症。
廣播透過店內擴音器放送的瞬間,把森永嚇一大跳。
他往後跳,撞上貨架,罐頭喀啦喀啦落下擊打頭顱與肩,鈍痛使森永從胸中爆開的搏跳驚醒,左手右手分別是猶豫不決的里肌與大腿。他聽見窸窣氣音──那種壓抑住對滑稽物件的輕蔑的含蓄笑法,窸窣窸窣嘻嘻嘻嘻嗤嗤呵呼呼。女嬰女童少女女士婦女老嫗。垂下臉躲避視線的森永不敢再看,不再斤斤計較肉質與標價,魚片罐與水果罐零落滿地,而他逃避。無視於朝他奚落的責難目刺,森永逃到幾排外的乾糧櫃,假裝自己多麼專心在各種類穀物間猶豫。
「您需要什麼協助嗎?」
森永瞥過一眼,穿著店家制服的年輕女子笑容可掬,雙方還來不及看清彼此長相,把冷凍肉片夾在腋下的森永拼命推扶眼鏡拉起連帽帽沿。
「……先生?」
可能是錯覺,森永覺得女性溫婉的笑臉開始扭曲混雜腥味;不是指被他體溫烘化的肉脂所滴出的血水,更濃更甜,是人血。
察覺他這個異物突入,更多人靠過來,人群聚集。
這樣下去不行。森永發抖,他知道,要像同居人教過的那樣若無其事去搭話。
但任何擠出的發音都被抖碎在僵硬的舌喉。他怕得要死,可是他不會死,這樣下去不行,血的氣味開始濃厚,這樣下去不──
細密甜膩的血氣說:「欸黑糖你忘記拿籃子啦。」
呆滯的森永朝聲音方向看去──本能性地不是先看被醒目金髮蓋住的臉,而是自己昨晚包紮打結的繃帶滲出的血──總之森永看見白屈,迷失在限時搶購的人潮中近半小時以後,森永再度看見白屈在他忘卻對方以前,然後他鮮豔得如同人工產物的綠眼泛霧,擰出今日的第一二三四五滴眼淚。
「嗚哇啊啊阿屈──」
他撲進白屈懷裡嚎啕大哭。
後來森永哭聲過於慘烈,結帳時經理訓練有素地忍住白眼,給他們一張面額兩千元的商品抵用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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