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第五隊隊長，源度，報到。」

　　窗縫緊閉，門裡光景卻是強烈到刺眼的人工照明，源度忍不住眨了下疲憊酸澀的眼睛，仍然在最短時間內關上門，凜直身姿敬禮。

　　「抱歉，病患狀況不樂觀，我遲到了。」

　　長官對匆匆扭開門把的他無多表示，只是抱著胸，冷淡地點點下巴默允。

　　主位外的席次沒有坐滿，他趕緊拉開一張附有滾輪的推椅坐下。

　　「源度少尉，我能諒解你是名醫師，但，同時你也身為軍官，該恪守時間。」

　　對醫者而言，還有什麼能比病患優先？

　　但想起遠在首都的女兒，他忍住辯駁，重新從位置站立，低頭回答。

　　「對不起，謝謝督察指教。」

　　「無謂的道歉就免了，坐下……五分鐘，為了你和至今不見人影的七隊，我們浪費這麼多時間。藉口改變不了事實，身為隊長，到底在搞什麼東西。」

　　「呼呼、你還不是遲三分鐘……」

　　二隊隊長嚼咬泡泡糖，側過頭微聲抱怨。

　　年近老年的瘦小男人從主位站起，以銳利的目光環顧眾人。

　　「誰知道七隊到哪去了？」

　　接著全場一片靜默。

　　這狀況不自然，隊長們似乎都懷有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，源度雖感覺奇怪，卻礙於身分與方才的訓斥，不方便開口接話。

　　時間在緘默中流逝，半晌，長官從喉間咳出一聲哼響。

　　「沒人知道？好、好，那我們就耗下去！例會敢不到場，我就等著看七隊的究竟要擺多大架子！」

　　此話一出，列席者們紛紛收起原先從容不迫的戲謔，端正坐姿或放下筆、停止資料翻閱，眾人的眼神聚焦於這名官階不高的代理督察。似乎是滿意於警告的放出效果，長官坐回那張皮椅，牽動皺紋的冷笑在宣告他有的是時間耗下去……

　　但源度沒有，他所缺乏的正是時間，這無疑是最強效的威嚇。

　　醫院裡待處理的事項還很多，總不能把都時間浪費在這。

　　源度只好硬著頭皮回答：「……報告督察，第七小隊今天一早，就離開營區進行任務。」

　　「什麼？荒唐！」

　　有名無實的長官第一時間反應是摔茶杯，還盛裝熱飲的瓷杯在地板，裂成紛飛瓷花。當下源度便成為對方擅自認定的靶心，被緊抓著攻擊。

　　「七隊沒事先向我請示！源度你解釋，為什麼五隊會知道連我都不知道的事？連其他隊也──」他接下來的訓話，卻毫無預警地被打斷。

　　「六隊知喔。」

　　只穿著軍服襯衫，把外套改成一件骯髒白大掛的男子突然舉手發言，然後不再理會會議，埋首於手中那疊資料喃喃自語；接著白袍男子座位旁的第二隊隊長、會議室裡的唯一女性，也看著指甲附和。

　　「呼呼、對對，我也知道耶，我們家的模範生小朋友有來跟我提過耶，還帶幾隻小朋友說去實習，呼呼！」

　　在這兩人後，應和聲此起彼落。

　　「這邊……不清楚，但七隊有來調一輛卡車。」

　　「連四隊也？」

　　「別說那個了，來聊聊預算編列啊，呼呼、不是已經納入會議要點頭條嗎？我們家的小朋友要沒飯吃啦。殲滅隊要餓死啦！徒手殺人啦！」

　　「第一隊！為什麼沒有報告？渡邊少尉！」

　　臉上青白交織的代理督察轉將矛頭指向情報隊，突然受到點名的青年不改慵懶，以一貫步調悠哉回秉。

　　「是、是，報告督察，那是經過本隊專業評估後的結果囉。七隊有特殊獨立權，本來就沒有上報的必要，而且七隊長與督察一樣是少佐嘛，我們也不該多說什麼──」

　　「廢話太多了，快報告詳細！」

　　「那麼請容屬下簡短報告：七隊打算攔截某份物資，就申請裝備判斷，有武力衝突準備。」

　　「與誰？」

　　渡邊面帶微笑，拋出炸彈：「這個嘛，也許您能請教希格堤少將。」

　　牽扯到高層，就不是一介少佐能夠干預的範圍，況且希格堤還是伯爵之姓、呈事卿一家。

　　第一隊的青年隊長在答禮後落座，唯獨位列少佐的主席，還陷在自己的想像中臉色鐵青，眾人皆因不感興趣或不願沾染渾水而靜觀其變，唯有帶領殲滅隊的女性軍官不改其態，繼續在會議的初始目的打轉。

　　「呼呼、就說嘛，不如來討論經費分配嘛，開會開會呼呼！」

　　徒有督察虛名的男子大怒：「裘克上尉！妳究竟有沒有身為軍人的自覺？」

　　「Joker是藝名、要更正為裘克爾，捲音很重要喔呼呼！Joke是別人，我是鬼牌、是小丑，但不是笑話──」

　　被點名的女人邊咀嚼口香糖，口齒不清地聳肩回覆：「呼呼、有啊，自覺，自覺是吧？當然當然，為自己而戰有什麼不對嗎？呼呼！」

　　話語結束剎那，源度像被觸及秘密般猛然抬頭，但與他對視的只有Joker。

　　女子吹吐泡泡攤手，狀似無辜，而她身旁技術員打扮的男子則垂低臉、嘴邊噙抹微乎其微的淺笑。